永不妥协 |
2013年12月30日 |
——记第五届中国中铁劳动模范耿国臣 “工程的事给他耽误了,当面跟你拍桌子,管你是谁。” ——项目书记如是说 黝黑粗粝的一张脸,一开口就是一股子不容置疑的“倔”劲儿,手机一响脚下立刻像生了风,到哪儿都是大嗓门儿,惟恐他的表达不够响亮……这就是耿国臣——第五届中国中铁劳动模范,现任太兴铁路太静段工程项目部东架子队队长。一眼看过去,耿国臣就像一幅木刻板画,轮廓突出,特征鲜明。 耿国臣有个叫了多年的绰号——“二黑哥”。因为长年累月地和阳光亲近,那张脸的颜色酷似古交盛产的焦煤。在他之前,还有个“大黑哥”。“大黑哥”一进工地“魂儿”就像被拴住了,忙起来,天上下刀子顶着锅也得干,命都舍得去。这一点,耿国臣与已退休的“大黑哥”不相上下。所以,大家送他绰号“二黑哥”。——说起耿国臣,项目部于书记话匣子一打开,好像三天三夜也说不完。他和耿国臣一起工作多年,交往了多年,打了多年,骂了多年,吃一个锅里的饭,喝一个桶里的水,干一个场地的活儿,项目部还有谁比他更了解耿国臣?风动树梢摇,于书记对耿国臣的一言一语一举一动心里跟明镜似的。所以,他没夸耿国臣,先是倒了几大缸“苦水。” “这个老耿,最擅长的就是将我的‘军’。”于书记说。 真的? 坐在一边吸烟的耿国臣嘿嘿地笑,那是默认了。 耿国臣个性耿直,做事硬气。什么工程交给他,他都没有二话。不过,工程给了他,上到领导下到同事再到工程队的所有人,都得“听”他的,他的地盘他得做主。施工有困难,耿国臣自己能解决的,绝对不会麻烦第二个人,他磨破了嘴跑断了腿也会自己去协调。可超过他权限范围的,他就直奔着领导来了。三言两句,问题摆明,耿国臣直截了当开始发问:“啥时候能解决?” “过一两天吧。” 耿国臣没有废话,拔脚就走。第二天,问题没解决,耿国臣没动静;第三天,问题还没解决,耿国臣一张脸马上变成了一团黑风,第一时间就刮到了领导办公室:“你们要咋闹腾?已经答应我的咋没给我到位?” 书记赶紧解释,事情复杂,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。耿国臣觉得有理,黑着脸离开;如果觉得没理,桌子马上拍得山响:“你耽误我一天工期,咱们得好好算算这个账!” 得,怎么算账?怎么算都是耿国臣有理! 得到书记斩钉截铁的答复,耿国臣脚底生风地走了。可没过几天,他又来了。旧的问题解决,新的问题又出现了。这回,他找的是管材料的负责人。在楼道里遇到,耿国臣的声音像着了火:“你咋整的?还不给配材料?你影响了我的施工生产!走,你去看看,你到我的工地看看,多少工人正急等着料呢!” 谁能去看?赶紧以第一速度调配生产材料。 工程需要协调,迟迟等不来回复,耿国臣成了热锅上的蚂蚁。急匆匆从现场赶了来,见项目部正在开会,他二话不说推门而入,说:“你们先别开会,先把我的问题给解决了。现场干不了,工期这么紧,你们说说该咋办?” 经理赶紧说清事情的原由,这问题恐怕暂时得搁置一下。耿国臣火了:“为什么要搁置?搁置到什么时候?你得给我交个实底儿!” 经理、书记都挠头。可挠头归挠头,还真得第一时间给耿国臣想办法去解决问题。他这样的火暴性子,一天不解决,他耗你一天,两天不解决,他两天耗着你。所以,耿国臣一进项目部,大家一看到他那张寒冬腊月般的脸,马上就知道,准是谁又“欠”了他。在耿国臣的眼里,工程是他的命根子,为了这,他绝对六亲不认。 话说回来,也正是因为这样,太兴铁路太静段最难啃的两个硬骨头,都给了耿国臣。工程急难险重,只有他才“嚼”得动“啃”得下!“他这个人身上有股子劲儿。别人干不了的活儿,或者说大家都认定干不了的活儿,他能干得了。你也不晓得他有啥法子,但是他就是能想出法子,想出招儿,不管有多难,不管有多复杂,不管工期多么紧,到时候他保准能给你漂漂亮亮地交工。工程给了他,那就是板上钉了钉。不用别人管,耿国臣自己就把自己绑在了工程上。为这,挨他‘训’,也没啥。你说这么大的工程,给别人,心里没底,真不敢。”于书记操着一口浓重的蒙古口音,脸上带着笑,停了一下,弹弹烟灰:“你看到汾河特大桥了吗?” 怎么可能没看到呢?坐车路过的时候,耿国臣特意让车慢下来。那几个结结实实的大桥墩,就像壮硕的武士威风凛凛地站立在汾河的正中心。仔细想想,那桥墩不正像耿国臣?压不挎,摧不毁,狂风若无,骤雨不惧! “有时候呢,我也常‘训’耿国臣。”于书记吐出两口烟雾,神情有点儿“扳回来”的心满意足。 耿国臣虽然性子倔,但人实诚,钉是钉卯是卯。经理、书记到了现场,偶尔发现不规范、不合要求之处,马上就把耿国臣揪过来一顿训。这顿训,耿国臣挨得心服口服,没有一句辩解,立说立行,现场召集人立刻改正。 太静段项目部人不多,耿国臣和大家的关系,不像是上下级,不像是同事,更像是一个马勺里吃饭长大的兄弟。训了,骂了,吵了,闹了,过后还是一样地亲,没有隔阂那回事! 这些生长于蒙古长天阔地的汉子,就像戈壁滩上的植物,粗粝坚硬,却有着能拥抱风暴的心胸! 美丽的锡桑线,遥远的家 三十年工程生涯,恍若弹指一瞬。 期间的风风雨雨,马蹄声声,秋雁阵阵,似乎全都与耿国臣无关。他干着线路工,厂长,架子队长,在大包线,集通线,桑兰线,锡桑线,太兴线等等线路来往穿梭。寒风呼啸,雪雾满天,再大的风,再疾的雨,再苦的悲伤,在耿国臣眼里都不过是这个世界呈现给他的常态,他不惊,不悲,不恼,不怨。莫非已经修炼到了心如止水?不,不,那只是因为年年岁岁时光走得太急,心事如沙藏得越发深沉。再三再四地追问,耿国臣终于说出了深埋心底的一段故事。 锡桑线始自内蒙古桑根达来,止于锡林浩特,穿越广袤的沙漠,横亘于美丽的草原。铁路施工时,耿国臣是桑根达来预制厂的厂长。因为地理条件特殊,气候恶劣,这条铁路注定要采用一些非常规的施工手法。正是深秋,耿国臣接到任务,要在60天完成778节涵节,必须在冬天之前预制完成,地冻之后工程会迅速开工。得知这一消息,厂子里几乎所有的人都摇头,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。厂子人小,模具少,没有那么大的生产能力,以现在的状况,人机24小时连轴转也完不成!办法只有一个,接部分任务,其他的推掉。 耿国臣扭过头,不爱听这话。在他眼里,就没有“完不成”的任务。军人出身的他,对“命令”只有服从和怎么服从。 耿国臣动起了脑子。盯着模具,看着机器,数着人头,掰着手指头把一天掰成24小时,看上去恁样粗糙的一个男人,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地精打细算,一个模具一个模具地数来数去,一个人头一个人头地反复掂量,简直如灶头计着柴想着米舀着汤的炊妇!整整两个月,耿国臣几乎就没离开过工厂。四个涵节的模板改造成六个,增加的模板最大化地反复利用,所有工人分成白天黑夜两班,人、机24小时不停! 机器轰鸣,工人们都变成了“耿国臣”,个个脚底下踩着风。白天顶着日头来,厂子里热火朝天;黑夜顶着星星来,厂子里照样朝天热火。 月亮透亮亮地挂着,一丝风都没有,门前的树都变得肃穆。耿国臣在厂房走来走去,昨天生产了多少,今天能生产多少,明天准备生产多少,他在心里计算了一遍又一遍,惟恐自己数学不佳会算错了数目。 时间过得真快啊,喘口气的工夫,58天过去了。耿国臣熬红了眼睛,熬得整个人皱巴巴地,熬得像一株挤干了水分的巨大仙人掌,——身上只有刺儿!可是,778节涵节却硬是提前两天摆到了他的眼前。 望着码放得整整齐齐的涵节,望着因提前完成任务兴高采烈的工人,耿国臣这个不善表达感情的男人一时间百感交集。头顶是高远的天空,一群群鸟儿撒下像金黄的谷粒般的叫声,这情,这景,这天,这云,是这么地美。可是,耿国臣的心底却藏着深深的苦痛。半年顾不上回家,父亲就在这段时间病重,病危,病逝。 美丽的锡桑线,就像一条黑色的绸缎穿过青翠的草原,穿过莽莽沙漠,穿过如水般流逝的岁月。你可知道,是强硬的汉子用亲情换来了你的蜿蜒,是他们用泪水和汗水打造了你的妩媚和柔情!因为你,并不遥远的“家”对他们变得遥不可及…… 耿国臣的痛刻在心底,内疚烙在骨子里。可是,他又能怎样呢?坚硬的个性,让他张不开嘴请假回家;紧迫的工期,让他只能硬生生把自己拴在厂子里,然后用全部的剩余生命来消化这份痛楚和遗憾。 “工程人哪个没有这样的故事?对个人是天大的事,可对工程人,都很平常了。”耿国臣抖抖烟灰,声音低沉。 工程人,就因为是工程人!工程是天,工程是地,把牢了工程人的岁月,不离不弃! 半晌,耿国臣指指于书记的办公桌:“他父亲去世,他也没在家,没能见最后一眼。接到电话,他用钥匙开办公室的门,手直哆嗦,好半天才打开。没人敢看他。有啥办法,回不去,就是回不去。” 话,很短,很轻,却是那么地冷,那么地硬,就像硬生生从门缝挤进来的风。工程人莫非没有温暖的春天?怎么总是暴烈的夏和凄冷的冬? 后来,当耿国臣搭乘锡桑线,坐在摇摇晃晃的绿皮车上,他心里五味杂陈,有自豪,也有凄楚。远处,风撕扯着青草,沙奔跑着想埋掉风。可风再大,草还是一寸寸地往上拔,沙再快,风还是打着转转向上窜着身子。命运再残酷,也无法阻挡工程人的脚步。 春天,并不都在最亲的家乡;工程人的春天一直都生长在一个又一个的工程里! 泡在酸菜缸中的临策线 耿国臣是个黑白分明的人。他认为对的,一定会强硬地坚持,决不妥协。也许,正是因为这样的性格,让他在临策线一呆就是六年。要知道,浩瀚的沙漠,昼能晒死人夜能冻死人,一刮风沙子就铺天盖地,危险就像藏在暗夜中的野兽,随时随地都在蠢蠢欲动。所以,临策线施工期间,一任又一任经理实在熬不过,他们递了调离申请,背朝着沙漠,越走越远…… 对这样的艰苦,耿国臣却不以为然。甚至,提起往事,他还有些兴致勃勃。要知道,对自己的过往经历,他一直秉承惜言如金。 耿国臣记忆深刻的有两件事。一件是他的“新降水法”得到了甲方业主和监理的高度认可和好评。以前在沙漠中的施工,为了去除积沙中的水,全部采用造价高昂的降水井。耿国臣心疼项目部的钱,翻来覆去地想怎么变通。几天几夜后,耿国臣脑子里灵光闪现,想出了节约成本的办法。实验中,他用降水管代替降水井,然后用水泵将水管中的水渐次抽出,效果与降水井相同,成本却是大大地降低了。新降水法的应用,在临策线施工中发挥了不可估量的作用。为项目部省了多少钱?耿国臣没算过。心里的那份自豪,岂是钱能比的? 说起第二件,那就是临策线的酸菜。 因为在沙漠地带,到了冬天,新鲜蔬菜无法及时补给,酸菜就成了工程队的主打菜。几个胖墩墩的巨大酸菜缸,看上去就有点儿吓人。一到秋末,一车又一车的白菜拉了来,再请来几个当地老乡,大家一起帮着洗菜,大白菜就一株又一株地腌进了酸菜缸。冷风一刮,沙暴一起,酸菜独有的浓烈味道就飘在了沙漠的上空。早上拌酸菜,中午炖酸菜,晚上炒酸菜,周一到周日,酸菜一直是牢牢占据饭桌的主打菜!浓浓的酸倒了工程人的牙,也酸倒了许多工程人的心…… 就是在这样的生活条件下,临策线蜿蜒前行,丝毫没有受到阻碍。 风沙弥漫,千里不见人烟,头年冬天掉进沙漠中的油桶,来春带着车子过来,大油桶完好无缺地摆在那里。小的施工点没有发电机,晚上就着沙子吃酸菜,蜡烛在风里忽明忽暗……风大,沙急,用水全靠消防车,一车水两千块,谁都不敢浪费一滴;走在沙漠中,风一刮,不小心沙子就灌一嘴;孤独,寂寞,很长时间不能回家,纵使回家一趟也是路途遥远,障碍重重……所以,哪任经理的离去似乎都在情理之中。 但这一切,在耿国臣的眼里却成了“没啥”。酸菜虽然吃烦了,可偶尔包顿酸菜饺子,吃得还是蛮开心。工地虽然枯燥单调,可这样的环境不必费许多口舌去跟方方面面打交道,蛮好。自然条件恶劣,耿国臣仍然不放在眼里,再恶劣的条件还能要了人的命?况且,他并不觉得外面的灯红酒绿有多好,所以自然也感觉不到这里的荒蛮有多么不能忍受。早上七点多出去,晚上八九点才回,走到哪儿干到哪儿,停到哪儿吃睡到哪儿,做梦都在吃酸菜?没关系!酸菜助消化,健脾胃,比药好吃多了。 ……30多公里线路,47座桥,新建杭锦后旗车站,大大小小的这些工程,就是这样一步一个脚印、踏踏实实地干了出来! 也许,真的是一切皆由心造。浩瀚的沙漠,死神的领地,你觉得它荒蛮可怖,它就荒蛮给你看;你觉得它简单驯顺,它就把最驯顺的记忆全部呈现给你。耿国臣对沙漠不仅全然无惧,话语间甚至还有许多他人无法理解的怀念…… “卡脖子”工程,几乎卡住了老耿的脖子 巍巍吕梁,山峦叠嶂。这里不同于空旷无边的大草原,不同于荒无人烟的辽阔戈壁,这里山挨山山挤山,可有片空地,就住着星罗棋布的人家。在吕梁山麓的脚下,有一个不起眼的城市——古交。城市不大,因盛产焦煤而闻名。人口不多,但煤老板不少。就是在这个地方,从未皱过眉的耿国臣,一次又一次地皱起了眉头;也就是在这个地方,耿国臣的性子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磨炼。 汾河特大桥,卡脖子工程,就在古交县城距火车站不远的地方。这个工程,地理位置复杂,工程难度系数大,从上到下都格外重视。所以,项目部直接把工程交到了耿国臣的手中。施工中,可谓一波三折。 耿国臣每天带着技术员实地考察,仔细记录每个工点存在的问题,笔不离手,身不离本。晚上回到住处,加班分析问题,粗着嗓子高一声低一声地讨论解决问题的办法。因为汾河特大桥的施工现场位于既有河道内,河道两岸都是树木,桥墩位置、钢筋加工场地上空布满各种通讯电线,地下埋着数条村、厂区的水管。每个桥墩,都有自己的特殊性。1号桥墩,下穿煤气、暖气管道;2号桥墩,下穿蓄水池;3号桥墩,穿过排水沟;4号桥墩,上面一座仓库……7号桥墩下面是采煤坑道;8号桥墩下有专用线…… 施工还未开始,耿国臣已经快喘不过气来。这地方,比长天烈日风大沙疾的荒漠还难闹!煤气公司,市政供暖,矿区,煤老板……一长串名单,让耿国臣眼花了,心也乱成了一团麻。 打电话找煤气公司,协商配合事宜,对方说半个月后吧,现在实在抽不出人手;半个月后再联系,说快国庆节了,大家都忙着过节,节后吧。过了节再找,说得编制预算。再问需要多少费用,人家说不需要。编预算多久才编好?等通知。左等右等,等得人头冒金星,等得耿国臣的心划根柴火就能窜一房高。 4号桥上是矿区的仓库。仓库必须及时拆除。可是,人家不愿拆。于是,耿国臣揣着方便面,进了仓库的办公室。人家办公,他自己坐着。中午人家从食堂打来香味扑鼻的饭菜,他就对着人家的屋泡块方便面。一天磨,两天磨,三天磨,天天磨。最终,对方沉不住气了,撵他走。耿国臣身子一横:“领导交办的任务完不了,我没办法交差,自己的办公室能呆得下?” 仓库拆了,可事情并没有结束。 施工时,几乎每个桥墩都需要相应的排干措施。如果采用传统办法打钢围堰,造价实在是太高。项目部就是耿国臣的家,虽然他不是家长,但“为家省钱,人人有责”啊。左思右想,他提出了在水流平缓的冬季施工,用土围堰!造价一下子降了下来,而另一个施工难题又来了,怎么才能保证河道的畅通,又能进行自己的排干措施?耿国臣和技术员蹲在汾河边,一蹲就是大半天,看着,念着,算着,掰手指头不够,拿起树枝在地上划拉……天天那样子,真的有些痴,好像河里有黄金屋,有颜如玉,有千钟粟! 当然,河里没房没米没漂亮姑娘,只有奔腾不息略显浑浊的水。但是,功夫不负有心人,办法还是想出来了。耿国臣根据工程特点,决定先施工封闭南边三个桥墩,完工后再在河中央埋设过水涵管,再施工剩下的三个桥墩。这个难题解决了,可冬季施工,如何保证混凝土的温度是钻孔桩质量的关键。除了搅拌站采取相应保温措施,施工中还要统筹安排,保证混凝土罐车第一时间到达现场,第一时间浇灌,入模温度必须在可控范围内。 哪个环节都不能有任何的意外。耿国臣眼都不眨地盯牢了现场。 天寒地冻,冷风像无数把小刀子割着人的皮肤。手冻僵了就呵呵气,脚冻僵了就用力跺跺。 对面的居民楼里亮着温暖的灯光,人影晃动,不时地传来阵阵笑声。可以想象,热烘烘的屋子,一家人围坐,桌子上或许还摆着热气腾腾的涮肉火锅,你一言,我一语,你夹一箸粉条,我夹一箸羊肉——耿国臣回到家,也能有这样的享受。可此时的他,迎面却是凛寒的风,背过身,满身的霜雪。混凝土倾倒了下去,灰浆顺流而下,同时倒下去的还有那些本该属于与家人分享的时光,本该围着泥炉大口喝酒大筷夹肉的日子…… 特大桥如期完工。 工程完成得圆满,一如耿国臣其他的工程,用两个字形容:漂亮! 或许,这是对耿国臣最好的回报。 特大桥完工了,但耿国臣手里还有工程。这个工程要穿过古交老乡的果树地,菜地,庄稼地,荒地,青草地……这对不善言辞的耿国臣,又是一个棘手的难题。吃过晚饭,硬着头皮去老乡家串门唠嗑,套近乎。今天说好了,明天一早可以施工,但睡起一觉,风变了方向,人变了卦。耿国臣只好又硬着头皮再去套近乎,一次,两次,三次……无数次。石头一样的性子,非得磨成麻豆腐! 不管多么艰难,耿国臣却从未想过放弃。在他看来,放弃,意味着向现实妥协,意味着放弃一直坚守的原则,那不是他的风格。尽管耿国臣的工程如蚂蚁啃骨头般地缓缓前行,但他始终坚信,一定有办法让工程如期完工。这是他的责任,他的使命,更是他永远向前的人生…… 后记: 谈起工作,耿国臣问三答一,说得最多的就是:没啥好说的,大家都这么干。 或许,对工程人来说,艰辛与牺牲都不过是最寻常的部分,所以,耿国臣们才会以最寻常的态度看待。可是,没有止境的付出,无法追回的青春岁月,再不能够弥补的遗憾,这些,在他们的心里真的无足轻重吗? 不,绝对不是。“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着泪水?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!”这,应该是能够解除所有疑惑的答案。 问及家庭,耿国臣的眉头微皱。父亲过世,他没有尽孝;老母亲已经84岁,全由弟弟和妻子照料。妻子虽然通情达理,可半年都回不了一次家,不可能没有怨言。女儿大学毕业两年,一直未有稳定的工作,说起这些,耿国臣惟有一支接一支地吸烟……对家,工程人总有难言的内疚和亏欠。 人生,就是在不停地取舍。而对工程人,这取舍的分界线是如此的分明,就像黑与白,冰与火。他们的人生,如同饱蘸了满腔的激情深藏了满腹的心酸,每一撇,每一捺,都写得格外苍凉也格外遒劲……(毛汉珍) |